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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叔青是現代重要的小說家,其《香港三部曲》被《亞洲週刊》列為二十世紀小說一百強,更是被後殖民主義、女性主義學者探討的重要文本。施叔青是彰化縣鹿港人,在她的年代,陳舊而瀰漫香灰味的小鎮給予創作泉源——神秘而陰暗的想像,在禁制與儀式中流竄;兼之早年受現代主義影響,注重對於內在的挖掘,導致早期風格沈冷,小鎮竟成為鬼話最風行的場域。

本篇被視為小說,其實還有商榷的餘地。雖說被稱為「散文式小說」,但是就本質上還是偏向散文,沒有一個具體的情節。通篇描述家鄉一些畸零人的經歷,以散文的筆調,第一人稱的角度進行,對於家鄉鬼魅氣氛進行一個總整理。唯一稱得上小說的,大概就是整個背景——充滿瘋癲、死亡的回憶。一個自商港沒落的小鎮,雖然神鬼經驗多,但也未必會有如此多的畸零人,更以宮口(施叔青)的角度排隊看齊。故本篇也可視為施叔青經驗的放大,潛意識中家鄉的特殊風格。在劇情的編造中,小說的要素便出現,而這樣的寫作方法,是初學小說者可以入手的法門。

《那些不毛的日子》以散文的方式構築家鄉,對於小說的情節、人物均無重大的著墨。然而正是簡單,沒有太重的故事情節,更適合讓同學學習——觀察,以及口語化的敘述。小說中,宮口的人們都有一段事蹟、故事,如陳火泉一家的興衰,王劍的吞劍表演,甚至是老鴇和火車精的鬥法,都是透過觀察、蒐集,再加以具體化呈現的成果。這樣的觀察可以讓我們更敏銳於周遭的事物,有助於提煉小說中的情節、人物;甚至是再加一味誇張、渲染,一個基礎便慢慢被建立起來。所以小說其實和散文有共通的基礎,的確可以透過最簡單的、散化的語言,來構築一個故事。除了具體化的觀察和描述,施更在某些段落中加入潛意識的分析,增加散文式小說的厚度,也造成一種神秘、不可理解的氣息,表現獨特的風格。

其實本篇小說也適合和地理、歷史科相連結,協同教學。施叔青雖然以現代主義的潛意識探索為宗,但是故事背景卻是根植於鄉土。就地理方面,故事中提及天德宮、杉行街、美市街,都是鹿港本地的風光,對於家鄉今昔的比照,地理的變遷,都是重讀家鄉的途徑。至於歷史、風俗,鹿港更是全台灣有名的老鎮,擁有的文化資源絕對是首屈一指。其他的軼事、掌故更是顯現出一個地方文化的活力,先民的共同資產。於是古鎮的沿革、興衰就像是一種遺傳下來的記憶,到今日仍然在我們的血液中流動,依稀。

認識家鄉是現在教學的一大重點。我們應該對於周遭的人事,土地的認識付出更多的關懷,尤其是以「家鄉」命名的地方。在《那些不毛的日子》裡,我們可以透過施叔青的眼睛觀察那個時代,那些記憶,並以之和今日的體驗相互對照。對鹿港的讀者來說,我們可能會發現更多有趣的人、事以及鬼話。那些就在我們周遭,卻是顏色已改的經驗,像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生動,卻又陌生。對我而言,鹿港的經驗是明亮的,成長的,和我的童年一齊變大變大。雖然陳舊,卻沒有酸腐的氣味,和施叔青那夢魘式的舊社會,幾乎完全不一樣。基於如此,我們在探討小說之餘,若能去追索屬於小鎮的過去,小鎮的容貌,不就更能夠和我們的生活結合?回味先民的過去,貼近原鄉故土,為原本老朽的古鎮增添我們最新的經驗,為家鄉下一番新註腳。

雖然小說題目為「不毛」的日子,象徵那荒廢的、鬼氣的童年,但是我們仍隱約可以看到一絲生機。若何心心家的衰敗象徵鹿港的沒落,最後作者帶著的柚子可視為其童年經驗的總結——即便不毛,即便畸零,還是累積了相當程度的甜美,那是童年成長的經驗,想像累積下來的一段小結。作者在總結這家鄉的記憶後,便著手更為寬廣的創作,對施叔青而言,那是童年的總結,也是一段意象的基礎練習;相對於我們讀者,觀察、嘗試將是我們練習的起手勢,書寫家鄉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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