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的微縮城市

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皆因閱歷之淺深所得之淺深耳。清，張潮《幽夢影》。

最近一直再回想心智年齡的成長路徑。國小及以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我是一個成績不錯的小孩，害怕做錯，害怕丟臉，不敢上台的羞澀臉龐，沒有什麼心智年齡可言，如果你要將考試分數放進來替代，那將會是一個黃金時期。（之後不斷滑落的小時了了代言人）單純生活，笑鬧以及單車冒險；唯一厲害的，是好人卡拿很多張。薛某最愛叫我「吳大善人」，害我現在都可以當好人協會名譽理事了。助人算不算「懂事的孩子」？我只知道我是順便幫人丟便當，只是順便。到了國中，漸漸真有一點樣子出來。知道自己在讀書，知道自己要考得好，知道自己應該要上高中。我沒有把自己視為菁英份子，這一點和國小一致，但是確有了一種方向感，不管那個是不是我要的，隱約的一種方向在期待下成形。除了讀書和三國英傑傳、三國誌五代，我不懂得如何面對討好我，偷塞信件給我的女孩子。置之不理，是我在國中唯一能處理的方式。

上了高中，社團最大，除了懂得各種生物知識以及活動規劃，大概就僅剩一點上進心了。整個心都在繃跳，即便開過一次刀，也不能讓我在電視機面前停滯多久。投球最準、感情最豐富、事業最大、功課普通，花一般的高中生活有心智年齡嗎？有，我知道我正在揮霍青春，即便我知道我沒有多少本錢。那一次的覺悟，甚至可以說扭轉了一個死個性的人。臨死之人，只會想要好好揮霍所有的資產，別無其他。到了大學基本上可以算是高中的延續，但是又隱約知道自己將會是社會的中流砥柱，以知識份子自許。心智年齡開始有了，但是在另外的方面，卻也沒有多好的表現。這些事情同鄭老師聊過，但是我一直無法解決。自以為算是中文系興趣者，在研究所的第一年卻表現差強人意。所有的紛雜以及挫折，那車庫底不見陽光的牢籠真會束死一個靈魂。如同S不想見到他那間罅中的房間，我也對車庫底深感厭惡，那是一切挫折的來源，封閉的氣流擾亂所有的情緒，令人耽溺而沈陷。

從大夢中醒來，很想好好記起所有的片段。這幾年來的思維，在這幾個月的掙扎中突然厚實了起來。一種社會化，這就是社會化的思想在厚重的思維插上國旗。他征服了大部分的土地。所有過去討厭的，避免的，無一不在其中潛移默化著。我們學會很多東西，但是沒有教師，不用教導。所有感情上的挫折厚實了他的領土的穩固，原來小孩子是可以羨慕的。我該保持純真，保持熱情嗎？

所有的經驗經驗著我，所有的事情都再也回不去。打一生下來，就必須為那一剎那所簽的契約負責，以年齡來換取心智。然而，我顯然還不到「玩月」的程度。我徬徨、無知、愚昧，頂多正在體會世界的大觀。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蠋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虞美人〉

「你自認是一個理性的人嗎？」據說我曾對一個不認識的人這樣提問。那下次我可以問他「你自認是一個感性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