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的微縮城市

漂泊在書架間

老搭檔的文字因太老熟而陌生

像是久未聯繫的親戚，遺忘稱謂

令人尷尬的半熟悉感

只剩下無形的血緣線  連著

我不知道要在哪一本書中等待

只得在頁與頁之間

繼續漫遊

無法推倒的骨牌死硬填滿空間

繼續堆疊排列

擺放時揚起無關緊要的灰塵

因為發現手指的螺旋紋路而興奮

我急著找這戶人家傾談

游出的卻是隻肚子鼓漲的蠹魚

打個飽嗝，滿滿的油墨味

老搭檔的頭被咬掉一半

哭喊著「我想要回家……」

這是座孤寂的黃金城

所有的垣柱都堅硬挺直

但是所有的智者也都已經離開

閃耀著太陽色澤的建築

將逐漸長斑  逐漸黯淡

在陰影下，老舊的文明只是地殼的一層

等待被發掘的地方

二、

每七天搖晃一次生活

生活是泥水裝罐

混濁需要三天  沈澱

剩餘的日子還來不及映照出乾淨的倒影

應該在腦袋養隻蠹魚，咀嚼

再咀嚼的天性，緩慢磨碎所有紙張

連同混亂的泥水  吞下

然後被閃亮的內在的光澤

刺醒

我記起這麼座黃金城市。

那些熟悉的學說  雄辯的語調

曾經閃耀各種色彩

如今是過期的千層派

癱軟、黏膩，無法嚥下

如同缺乏意義的生活

我甚至不願在睡前舉起火把

探照並翻閱這座城市

像是辜負了情人一樣

靜靜擁抱他們

一個最貧窮的富人，滿足於

擁有的美麗

不再收容那些漂泊在外的期待

在城市，高貴的蠹魚勤於啃囓知識

即便是傾頹、陰暗日子

而他仍舊在流浪。

從這一本到那一本，從這一天到另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