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約九點多,宣伊就來叫我起床了。一番梳洗,吃個稠稠的地瓜粥,就去諾貝爾看地圖,畢竟人生地不熟,先有個先備印象比較妥當。然而我們要去的雲林實在僻靜的可以,換句話說就是沒有個別的地圖或景點可以看,宣伊抓了抓我的全台灣地圖,「就用這個就好啦!」我看看他,反正他是路神、車神,最重要的是「方向感」夠。「就這樣!」我們去seven吃個甜點,隨即出發到松柏嶺。

路景先以小民房為主,接著是一片片的農田,心想:彰化平原就是這樣吧,沒有嘉南一望無際,那般平直的綠色皮草,但是仍有遙遠的地平線,座落其中的散落農舍。一轉,原本的縣道居然變成了單線,完全是個小鄉村光景,不知道的人只會當成特大號的田埂,哪知道是往二水的必經之路?狹窄的工作場域,卻有著廣闊的天際,不受拘束,我想起了貴州或著是一些比較貧瘠的丘陵地。風很大,行道樹一路搖晃著把我們推擠出去,想到的又是另一片黃土的黃漬,流著鐵鏽色的風景。這裡還未開發,這裡的人,這裡的學生是怎麼想台北的呢?完全不同的世界,觀光是我們的特權。

宣伊問我懷疑什麼,為什麼慢下?「是這條路沒錯,往山上的路通常都比較小。」「……也不一定吧……」我不想辯解,但是既然他都掛了保證,我就用油門來回答他。其實帶宣伊去自助旅行絕對是正確的選擇,徒步、騎車,也許搭飛機也可以,我知道的是死記的那幾條路,怎麼來就怎麼去,我無法用平行、垂直,南北或一些雜七雜八的方式來辨別路與路之間的交往,他們的關係就像一個個的結,解的對,是不會造成感情糾紛的。當我疑惑時,宣伊會停下來,或是加強我的信心;當我們一起困在糾結的線條中,只要雙手合攏,用我無法理解的扭轉、翻轉,又或著畫線,看一看天際和招牌,答案就浮現了。也許會錯個幾次,但是大抵上,被鎖死在一個地方是不可能的,鬼打牆也沒有用的啦。

上了松柏嶺,卻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有著突出一切的山嶺,又或許有個鐘樓,一個制高的景點。擁擠的人潮和著夜市一般的攤販,茶葉、冰淇淋、燒酒螺,還有一間碩大的道觀,不,是一個鐵皮的臨時寺廟,後方是剷平等待重建的位址。現場備有祈福的素麵,宣伊拉住了我,我才沒有去品嚐一個未知的祈福食品,那想必是恐怖的。像是豪華的廟會,我和宣伊訕笑些路旁的尼姑禪師們,當然啦,戲謔的都是我,他只是陪笑。臨走之前,我看到「仙姑」們比著蓮花指,左右護法一個大仙姑,虎步雄邁,拿著威武的令旗跨進道觀參香。我拉著宣伊,要他先別走,在我看完,也批評完後,我說「這就是模仿陽具理體中心嗎?」我居然在旅遊中,也不忘理論。

時間約下午一點半,要往古坑會先經過斗六,所以決定先打電話給「比基尼總裁」,問聲好,看有沒有在家,還是已經開市做「比基尼」了?幸好很湊巧,我們的偉靖大姊四點才要搭車北上,我們馬上衝過彰雲大橋,直達斗六。

誰知道考驗政要開始。十三里北路,這時什麼怪路名?「搞不好是住在十三里,然後路名叫北路。」宣伊一派正經,我則拉了拉外套,「好冷,呼」的確,雲層蓋住了天上的紅玻璃,風也愈趨緊包圍。和偉靖通了幾次電話,也問了好幾位農夫,但是偉靖家仍像那一朵風吹了就跑的雲,蒼狗須臾於水田間。沒錯,我們在田間迷路了,青嫩的稻苗被機器播到田裡,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些工具了。在這裡,這怪異的路名很少人知曉,每個人給的情報都不盡相同,濃重的鄉音也讓我們吃足了苦頭。最後偉靖叫我們去店裡那邊,叫我問「竹圍仔的廟」,像一句正確的通關密語,我們終於走向正確的路,抵達這一帶稍微熱鬧的廟邊。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火辣的小姐,差的是鐵皮屋賣魷魚羹麵。我暗忖,之前的那吉普賽女郎呢?還是回來雲林就回復原狀了呢?她是一團著火的玫瑰,在這個純樸的鄉間,連廟會布袋戲都耍不起來的僻處,格調突出,是一個吸引目光的唯一焦點。我問,「這種地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才?」宣伊笑笑,沒有透露任何的顏色。偉靖熱切的招手,我知道,那份熱情是沒有改變的。張媽和張爸熱情的招待了蚵仔煎和羊肉羹,雖然已經吃飽,但也不方便拒絕,尤其是拒絕一個燦爛的熱情。

和偉靖討論一下近況,她熱切的問起了我實習的狀況,我則是一點都不想多談,因為也不想多提。倒是他頗有整體的經營藍圖,我彷彿看到她的嘴裡開出了一輛粉紅色轎車。可惜無法再多做停留,馬上趕到古坑去了。

往古坑上山的車潮十分擁擠,如果不是騎機車在兩個方向的中間穿梭,真不知何時才能到達。到了農產品展示中心和加比山咖啡廣場,許多人正在挑選產品,咖啡蛋捲、咖啡煎餅、咖啡香腸,任何東西冠上「咖啡」二字,都可以在這邊的賣場被找到。可惜我們都沒有多大的興趣採購,逕往樟湖而去。可惜的是我們沒有找到通往樟湖或草嶺的路,或著說天色已晚,實在不便再探險下去了,我嚷著說要去西螺大橋看看,於是便決定到斗南之後往北,經虎尾西螺,回到鹿港。然而計畫趕不上變化,經過斗六市區和台三線的交叉口後,我們都後悔了,衝著偉靖說「斗六變得很漂亮」這句話,我們決定改成到斗六市區吃晚餐,再經西螺大橋回家。

斗六市的確不是鹿港比得上的,走在民生南路上,一直有個感覺,很像偉靖,大概是和大環境有點格格不入吧!民生南路有很多飲食店,都是大格局的店,佔地廣大,豪華裝潢,講究專門吃法的店面,林立在大道兩側,但是卻沒有人來人往的顧客進出,像是一個新成立的豪華鬧區,光鮮亮麗,但是在地人卻無法付得起這種開銷,以致人潮無法集中。這只是一個假說。韓式涮涮鍋、咖啡館、蛋糕店、咖啡館,沒人的拉麵店、高級火鍋店、牛排店,還有美食廣場,我們看到這麼多,但還是決定先直插市中心,看個究竟。桃園車站的店面密集度,卻有著彰化車站的樸實感,我在這裡發現綜合的感觸,沒錯,這裡正越趨壯大,像個新市鎮,民生南路那邊算是新開發的地段,也許以後會發展成比較高檔的消費中心。再竄出火車站,行到一個圓環邊,我看到了一個三層樓的Easy Shop,連宣伊都嘆道:「這邊什麼東西都很大,吃飯地方大,連這種店都可以佔地如此廣!」土地隨便用,果然是開發中的地方,大手筆用,大規模蓋起了一棟一棟的高樓。「萬一這些店太過於高估居民的消費能力,下次再來找偉靖時,會不會說『又沒落了』呢」我傻傻地說笑。

決定返回民生南路吃,美食廣場、牛排店、擠滿人的高級火鍋店、一桌客人的拉麵店、要排隊的咖啡館、還是很漂亮的蛋糕店、咖啡館,還有韓式涮涮鍋,恩,這裡已經排滿了人。原本說要在這一趟決定吃的地方,但是看了看,卻還是抓不出個決定。韓式涮涮鍋、咖啡館、蛋糕店、咖啡館、拉麵店、高級火鍋店、牛排店,又踅了一次,依然沒有結論。受不了,決定往最有設計感的涮涮鍋店叩關。「要等到七點半喔!」我不是可以等待的人,但是瞄一下價目表,似乎還頗合理。只好往別的地方去,去冷清的拉麵店嗎?我有點猶豫,畢竟客人會一定程度的反映這家店的品質。「巷子裡有一家木桶涮涮鍋,要不要去看看?」一問之下,二人桌沒有位置,但也沒有人在候位,於是便決定下來,就吃這家。踅了好幾把時間,卻不吃那幾家店,這種事情以前似乎也發生過。我想。

果然馬上輪到我們,各自點了菜,馬上欣賞一下木桶箍成的火鍋料桶,以及店裡復古式的裝潢。有黑膠唱片,嘿,陳小雲大露乳溝,應該算那個時代的突破吧!其他像平交道號誌、明星宣傳照、電影海報,眼光繞了一圈,馬上就回到晚餐上面。「先丟什麼?」宣伊問。「應該是可以當湯底的東西,如玉米、蛤蜊、甘蔗」我把這些全丟進去,開到大火,卻沒有動靜,只有高湯的餘溫把蛤蜊打開一縫線。「叫小姐好了」宣伊幫我請來服務人員,原來是插頭鬆掉。之後便順利的煮著各式的火鍋料,直到雞蛋開始對我們笑。

「我之前看一個日本節目,裡面說只要用力搖晃雞蛋,讓蛋白和蛋黃混合,做成的水煮蛋會呈現黃白相間的樣子,是高級的水煮蛋。」我一邊說,一邊用力搖晃。我放棄把蛋黃放進沙茶醬,把蛋白拿去沾肉的決定。當我搖到手酸,就放到井字形的蛋架上,沒想到一不小心,尖端敲到桌子,開了條縫,彷彿是笑我的愚蠢。宣伊也笑。但還是自顧著吃,對於搖蛋沒有興趣的樣子。接下來,我摀住裂縫繼續搖,沒想到一個手滑,匡鋃,撞到火鍋,翻進湯底。「啊!」心中慶幸沒有飛出去砸到隔壁桌的客人,但是宣伊笑翻,完全無法言語。「每次吃飽飽,你一定要搞笑嗎?肚子好痛喔!」邊笑邊說,不成一調。我完全就沒有要搞笑,誰知道在我搖蛋大業還沒完成,他就決定從容就義了。這一笑,笑出了宣伊跟進的興趣,他也開始搖阿搖,「應該把繫帶搖斷了吧」我接手過來晃,的確,不再緊緊的有抓住的感覺,放進鍋裡,我滿懷期待著這個成品。宣伊慢條斯理的吃完桌上的鍋料、甜點,才把水煮蛋撈起,剝到一半,就知道已經失敗,大概是還沒衝破那一層膜吧!

吃飽喝足,規劃了一下回程路線,便跋往西螺大橋。如我前面所說,有宣伊在是不可能迷路的。我們在夜的斗六市,繞了一下,便從容脫出。「原來如此,我把南北想反了,但,為什麼會這樣呢?」我沒有答腔,因為我問了也聽不懂,不如直接向前走。

原本以為西螺大橋會有燈光照射,結果我顯然太樂觀。這陳舊的橋沒有聚光燈來展現他紅色動人的身軀,只提著幾盞路燈,像平實的長者趕著散落的羊,快快回家。我應該好好多看幾眼,但是他仿若知道我的心意,催促我快快回家,莫要再延遲。

晚間九點四十分,我回到鹿港,經過這麼多年,夜的鹿港卻始終沒有喧鬧過,一如晚夜的南彰化。也許是他不喜歡喧鬧吧,長者不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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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樑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