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褐根病菌連續處方6-10－光與影的微縮城市

9月12日樹木褐根病菌連續處方第六帖

早上來打太極拳的人們都已散去，順哥仍試圖挖起大樹頭，但結果如同昨天，僵持不下。為了讓工程進度保持順暢，於是先跳過最難挖的大樹頭，先開挖其他兩棵榕樹。下午，工程老闆過來察看，決定派大台一點的挖土機過來協助，而我們就先把剩下的兩顆挖起，有多餘的時間再整理一下原本的地。因為大樹頭的關係，我和順哥都在算完工的日期，希望可以在預定的十五天內完成。

（圖片：鋸屑滿地，宛如不融的雪。）

土地厚實而包容，開挖土地總是會挖到一些未知的寶物，或著是麻煩。原先拿到的地下管路分佈圖非常簡單，就兩條經過；然而動土之後，聽到啪唧一聲，就知道還有些沒有在檔案中的暗管潛伏著。工程陸續遇到這樣的狀況，幸好灑水的管路都已經廢棄，沒有發生漏水的問題，但是順哥仍當起水電工，花時間將管路修補好。後來在C區還挖到一種糟糕的寶物：垃圾堆。這些垃圾像是藥房的，或著至少是長期用藥的人家，內容有許多藥品的盒子、玻璃罐子，甚至還有疫苗的瓶子。但奇怪的是還有很多雙鞋子、雨傘、破布、塑膠袋等，煞費時間去清除。悶了多年重見天日，這些廢棄物隱隱然有股怪味，但為了讓病菌無處可躲，仍然要撿乾淨。豪哥說，他第一次撿到垃圾，看嘴巴停不下來的唸著，和牙齒一樣焦黑。

（圖片：糟糕的垃圾堆）

當然也有挖到有趣的東西，如破損的茶杯，杯底有著「霜」字；兩三個像是鐵勾的東西，已經爬滿鐵鏽，不知道是不是當年船行或船隻的道具。幾片碎瓦被戲稱是宋朝的遺蹟，說來煞有其事，若真是宋朝，我想在場的應該都笑著離開工地吧！

9月13日樹木褐根病菌連續處方第七帖

說到飲食，當粗工最重要的就是飲水了，而且補充的速度不能慢於流失的速度，不然會有過熱而當機的危險。因為天氣實在炎熱，在場的每位都儼然人形海綿，不斷擰出、補充，再擰出。光是水其實還不足以降低體溫，我們往往會去買手搖茶，用冰鎮，讓體溫降低，平衡外在的暑氣。早上十點一杯，下午需要再一杯，幾乎像定期添加冷卻水的機器。飲料不能太甜，不然膩口也是徒增加飲水量，到時漲得連午餐都吃不下，所以仙草干茶或半糖紅茶是不錯的選擇，下午則是買些豆花、芋圓等有點飽足感的，讓氣力恢復，也趁機遮陽歇喘。原本基金會有出點心的費用，但是志工黃班長、洪先生也常常去文武廟外面的茶棧買飲料請大家，讓志工們和師傅勉強能抵抗外在的豔陽，不致於曬到虛脫。由於人手不足時，我也會下去幫忙，加上自己又是容易流汗的體質，常常一件衣服濕到可以擰出水，非常可怕，只能靠躲樹蔭或以毛巾沾飲水機的冰水來擦，和師傅們相比，耐熱程度差太遠。也因此，買點心和午餐時便成為逃離陽光的好方法，而且可以趁著騎車時的涼風，好好降低溫度。

（圖片：豪哥揮汗如雨）

因為家裡就在鹿港，而家裡也很堅持在一起吃飯，所以對於鹿港好吃的便當店，知之甚少。剛好趁這一次，用公費滿足自己的私慾，平時聽說哪一家店有好評，買；以前吃過想再回味，買；看起來很好吃，但不知評價如何，買。幾天下來，比較有規模的便當店大致都吃過一輪，也因為每天規律的吃午餐、點心，以及家裡的愛心晚餐，原本的牛仔褲居然變緊了。

（圖片：用完點心之後，大家在樹下稍事歇息。）

9月14日樹木褐根病菌連續處方第八帖

星期一，工作進度應該已完成一半，不過B區進度卻像是被巨大樹根抓住，一直無法有效率的完成。昨天發生了怪手油壓管斷裂漏油的事件，只能提早收工，我聯絡黃班長過來幫忙，順哥則開車去找材料行買管子，但是適逢星期日，一切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走一趟。今天原本一切已經妥當，也已經挖了兩三個小時，結果怪手的肘部又滲出液體，流得地上一灘深色的印模——油壓管又爆了，而且是另外一條。志工和我、豪哥自動進入休閒談話模式，在樹下乘涼，等待順哥回來。

過了不久，植保公司運來了新的怪手，外型看起來比較大型，多了遮陽棚，顏色也換成了青翠的綠。順哥將原本的小黃修好之後，讓卡車載回去，也順利地將最後的樹頭推倒，一切看似非常順利，但偏偏禍不雙行。下午順哥開車去買小綠的汽油，結果在半路上，汽車的電瓶沒電發不了，豪哥只好開車去載，中間又是一番折騰。為了將樹頭吊出坑外，先修整一下蔓伸的樹根，然而幾天下來，電鋸的鍊子早已經磨損，只好將鍊子重新換過，禍不三行。

對於這些電器類的產品故障，我實在很難接受，就跟討厭電腦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執行一樣，突如其來的當機應該是很多人的夢魘。但是，如果電器產品有了強大的學習或自癒能力，不也是嚇死人？

（圖片：終於挖起的大樹頭）

9月15日樹木褐根病菌連續處方第九帖

昨天下班前，雲朵密集，風也吹得渾身舒暢，算是近日來最輕鬆的一天，不是工作輕鬆，而是身體輕鬆。晚間六時許下起了雨，累積了多天的熱氣終於有了出口。連曬了這麼多天，說不盤算明天停工是騙人的，但我也在想要不要去問黃班長有沒有帆布可以先蓋住工地，誰知道順哥他們取消回新竹的計畫，留下來買了帆布先蓋上了。因雨停工是我們肉雞的想法，師傅們都是「點日子」的計酬方式，有做才有錢，一天也就賺那點錢，沒有人會想要偷懶去，這世道錢是越賺越少。

（圖片：臨時買的帆布）

淋過雨的土方變得較為紮實，塵土在每一顆空氣中被傳遞著，鎮日與土相黏的我感到格外親切，但卻依稀是酸的，那病菌在樹根的發酵氣味。被侵蝕的樹根會變成褐色、琥珀色或黑褐色，還有一個特徵是褐色網紋，而木質部則呈現鬆散酥脆。氣味則是另一個判斷的方式，不同於健康的樹根有青草、新鮮的味道，受到感染的樹根會發出酸腐味，悶了很久突然被釋放出來的氣味宛如樹木口味的稀釋醋，敗壞的木質馨味。

今天傍晚雲氣聚得比昨天更早，看來下雨應該也是免不了的。下過雨，天氣變得比較涼，隱約有入秋的感覺，但是也較做得下去，不用再被日光鞭打。（即便如此，我還是想休息一天，但，這是十五天連續的工程。）

9月16日樹木褐根病菌連續處方第十帖

回家之前，剛好是一年一度的感冒日子，不過這次因為流感橫行的關係，自己也不敢輕慢，早早就去看病，在回家之前便已將發燒放逐，剩下咳嗽最頑強。長期曝曬在陽光下，體溫是需要調節的，而最直接、快速的方式便是喝冷飲。寒氣入腹的確是帶來舒暢，但是也讓咳嗽像痰一樣，繼續牽黏下去。一邊喝一邊咳，這種需求與戕害的關係，大概就是飲鴆止渴吧！後來洪先生實在看不下去，買飲料給大家喝的時候，會給我一杯溫的，而那幾天的確也讓喉嚨的毛蟲安份許多。

暑氣壯盛，過度曝曬讓自己隨時處在半脫水的狀況，水份不斷補充，但小便依然枯竭；更慘的是，因為水份被排出太多，大便也乾縮而難於解出。這樣的狀況在補充更多更多的水份之後，逐漸改善；但是因為皮囊隨時濕著，有如穿著沾滿水氣的衣服，整天；皮膚細胞充滿水份、漲大，到了後來還起了紅色的疹子。原本很鐵齒的我，也只好去買曬後凝露，讓曬得紅腫的皮膚一點滋潤，鎮定躁動而跳起毛孔。然而燥熱卻延伸到晚上，如果不開冷氣就不能好好睡去，過盛的熱氣在身軀裡竄動著，腦子無法安寧。這樣白天內冷外熱，晚上內熱外涼的身體狀況在一個禮拜之後，終於比較熟悉。

其實原本是想要讓自己曬黑一點沒錯，讓膚色更健康，曬了幾天，卻整個豁出去，索性也不擦防曬、不穿袖套，一路就過了十五天，一整年份的陽光讓自己黑得比認識的朋友都深。這樣的體態其實很有趣，尤其是看著接上黑人四肢的白色軀體接縫處，色澤的轉變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