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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寫完《蒙馬特遺書》,才回頭寫《鱷魚手記》,感覺《鱷魚》一書的問題較為複雜,在「該不該愛」「如何去愛」的問題中徘徊。性向已經被確定,但是囿於社會的成見,道德的糾葛,能不能愛是愛情樹初長的選擇條件,在種與不種之間掙扎。相較之下《蒙馬特遺書》已是全心去愛,無悔地付出與邁向死亡。當考慮的不是能不能愛的時候,愛得多深將會是天平上的兩端。純真簡單,但是深刻。至少我們看到真正愛過的畫像。

楚狂和夢生,吞吞和至柔,都是拿來映襯用的。對比在感情路上的抉擇,同性之間只能黯然分離的結局,也掩飾了他和水伶之間的問題。最後的期望「無性化共榮圈」也是不了了之,分崩離析。周芬伶在《芳香的祕教:性別、愛欲、自傳書寫論述》提及邱妙津的一篇論文,將楚狂與夢生視為「id」,吞吞和至柔是「ego」,水伶和我則是「super ego」想來也對。只是在文本中,性欲是罪惡,同性戀的關係更是不能生存的、長久的,只能像鱷魚披著人皮,行走在各泡芙店裡。

中間插入的「鱷魚」讓讀者有延遲的作用,迫使讀者緩一緩,和書名做連結。從某主義來說,叫做拼貼。鱷魚的部分時而比喻邱妙津自己,時而轉喻同性戀在世俗社會中的境遇;從看大戲的鄉民變成撲殺的阿滅,鱷魚的處境日趨困難,最終乘火盆離開。《蒙馬特遺書》中Zoë赤裸裸呈現出來,不再需要鱷魚裝,更無須閃躲,坦然去愛。然而這份愛就像被剝除人皮的身軀,堅決和愛人擁抱,最終仍墮入疼痛與死亡,傷痛而快感。從鱷魚到Zoë,想要活著與人生存到乾乾淨淨失去生命,邱妙津死亡的根早已千千萬萬。過去的鱷魚,未來是Zoë,本質上並沒有改變,結束了流動的鱷魚(阿,跟林疑雲的惡魚好像),生命(Zoë)必然聽止。

從結構來說,《鱷魚手記》勝過《蒙馬特遺書》,畢竟後者只是日記,原本未出版的日記,前者的藝術性較為優,運用的手法使得故事生動。然而仍想探究《鱷魚手記》這部小說是花多久時間寫成的,感覺一氣呵成,毫無接楯;而描繪的人物都栩栩如生,在情慾間翻滾,在油鍋中漲痛。

「分一部份破壞給他,沒藥救,還是渴望跟他相關,愛的倉庫燒光了,只剩火把能丟給他,造成溝通囉。」彼此傷害,從中提取相愛的證明,瞬間的愛戀。他和水伶雖沒有以實際行動互相傷害,但是精神上矛盾的距離,何止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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